当前位置： 蜻蜓 > 蜻蜓的形状 > 杨过叛师，金庸退学一事能狂便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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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神雕》结尾，第三次华山论剑，黄蓉和黄药师给了杨过一个名号：西狂。大家一致表决通过，杨过问鼎五绝。
实际上，杨过从一出场就狂，一直狂到最后。其中最狂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在终南山“欺师叛教”，另一件是娶她师父小龙女为妻。
起初14岁的孤儿杨过在嘉兴流浪，住在破窑里。郭靖黄蓉在嘉兴找寻洪七公的下落，刚好遇到赤练仙子李莫愁行凶杀人，顺便认出了杨过。随后，郭靖把这位义弟之子，带到了桃花岛，并一直扬言要传授给他武功。后来改口为，“等郭伯伯有空了就把全部的武功传授给你”。
杨过第一次有了一点儿家的感觉。
郭靖因为上一辈的情谊，想把郭芙许配给杨过，被黄蓉断然挡了回去。
桃花岛很大，却没有杨过的位置。杨过太狂。从不屈服于郭芙的言语讥讽，也不屈服于大小武的拳头。
黄蓉对杨过有偏见。在武功上，她不许郭靖教，而是单独给杨过开小灶，只教他《论语》之类的文化课，武功则半点儿不教。杨过只能偷偷地练破窑洞期间已经疯了的欧阳锋教给他的初级蛤蟆功。
在一次校园欺凌事件中，杨过先是差点被大小武按到沙堆里憋死，然后一怒之下使出蛤蟆功差点把小武打死，又骂柯镇恶是瞎子。蛤蟆功是柯镇恶的死对头欧阳锋的独门武功。所以，杨过这次的行为不但被定性为误伤他人，而且被定性为已经跟坏人学坏了，甚至是欺师叛教。
结果，杨过被黄蓉和柯镇恶逼着离开了桃花岛。郭靖只得把杨过送到终南山跟全真教的道长们学艺。郭靖一直强调，全真教是天下玄门正宗。可是杨过一心梦想着跟天下绝伦的郭伯伯学武功，他知道，这个愿望他永远实现不了。与终南山相比，他嘴里偶尔会蹦出一句“咱们的桃花岛”，他也知道，他再也回不去桃花岛了。
去终南山的路上，郭靖被怀疑是奔小龙女而来的“淫贼”，跟全真教道士们动了手。全真教第三代大弟子赵志敬趁机偷袭抓走了杨过，绑到柴房。杨过被赵志敬大徒弟鹿清笃侮辱一番，又发了狂，不但想办法逃了出来，还把屎尿筒扣在鹿清笃身上，从此和鹿清笃、赵志敬结了梁子。巧合的是，随后杨过被分派给赵志敬做徒弟。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杨过一下结了俩冤家，并且结了一辈子，是赵志敬和鹿清笃的一辈子。
赵志敬怀恨在心故意不教杨过全真派武功，只教心法。徒弟比武切磋的时候，要看着杨过挨揍。比试过程中，鹿清笃扇了杨过好几个嘴巴，“你不听师父的言语，就是本门叛徒，谁都打得”，杨过也公开不认赵志敬为师父，“什么师父？他没教我半点武功”。在杨过心目中，没教武功的就不是师父！鹿清笃随后下了杀手，杨过又发了狂，使出了蛤蟆功把鹿清笃打伤。并逃到了活死人墓地界，从此成为古墓派传人。
四年后，18岁杨过和22岁的小龙女被李莫愁逼出古墓。
大胜关英雄大会，杨过打赢了金轮法王的两个徒弟霍都和达尔巴，为小龙女赢得中原武林盟主。夺这个武林盟主，杨过完全是因为这帮人在外面打架斗殴打扰了小龙女。而在黄蓉看来，这挽回了中原武林的颜面，大快人心。
当然，更高兴的是郭靖。郭靖借着这个大好时机，再次跟黄蓉说要把郭芙许配给杨过的时候，黄蓉笑着说，“我没意见。”
而杨过有意见，杨过说他要娶小龙女为妻。武林哗然，众人反对，杨过差点儿被郭靖一掌拍死。他执意认为，“我喜欢她，她喜欢我，这有什么错”，宁死不屈。日后，他打上重阳宫，在王重阳画像前，逼着全真七子之一的孙不二当场作证，跟小龙女拜堂成亲。
这一次发狂，杨过付出了与小龙女17年分分合合的代价，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付出了遭众人唾骂的代价，付出了数次几近丧命的代价。
杨过的狂不是间歇式的乱发狂，而是该狂的时候狂，尤其是对不讲道理的、仗势欺人的人和事。
如果杨过不够狂，也许在许多方面都能活的好好的，但他和小龙女必定会抱憾终生，对他们来说不如死了算了。
杨过的狂不是无缘无故的，除了关键时刻，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是兢兢业业的学习狂和工作狂。
在古墓里他得到了小龙女的真传，他用四年的时间专心致志的修炼武功。跟小龙这位天下第一大美女之间，居然没有产生爱情倾向和可能的暧昧。
跟小龙女失散之后，杨过胳膊被郭芙砍掉一只，遇到大雕和独孤求败的剑诀，杨过疯狂练功。然后才能仗玄铁剑，横行天下。
小龙女跳崖之后，杨过苦等16年也没闲着，带着大雕到处行侠仗义，天南地北到处忙活。那时他是一个深情的工作狂，于是有了神雕大侠的名号。
杨过每次发狂，付出的代价都极大，尤其是功夫不行的时候，三番五次差点儿没命。但是，狂风不改。这样人物命运，要么曲折坎坷、甚至早死，只要不死，随着时间的推移，必有大成。
如果杨过不够狂到跟李莫愁死磕，怎会得到黄老邪传授落英剑法和弹指神通。如果杨过不够狂到跟藏边五丑死磕，怎会得到洪七公传授打狗棒法。如果杨过不是狂到不许任何人侮辱小龙女，怎会被郭芙砍下一条手臂，又怎会遇到独孤求败的绝世武功。如果杨过不能集各家各派的绝学，怎能保护得了小龙女，怎能三番五次地救了郭靖黄蓉一家，怎能在一直对他抱有偏见的黄蓉面前扬名立万。
因为杨过的狂，华山论剑的五绝被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黄蓉微笑：“不错，这叫做‘国有道，不变塞焉，强者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者矫。’”
郭靖问道：“这两句话是甚么意思？”
黄蓉道：“国家政局清明，你做了大官，但不变从前的操守；国家朝政腐败，你宁可杀身成仁，也不肯亏了气节，这才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大丈夫。”
郭靖连连点头，道：“蓉儿，你怎想得出这么好的道理出来？”
黄蓉笑道：“啊哟，我想得出，那不变了圣人？这是孔夫子的话。我小时候爹爹教我读的。”
郭靖叹道：“有许许多多事情我老是想不通，要是多读些书，知道圣人说过的道理，一定就会明白啦。”
黄蓉道：“那也不尽然。我爹爹常说，大圣人的话，有许多是全然不通的。我见爹爹读书之时，常说：‘不对，不对，胡说八道，岂有此理！’有时说：‘大圣人，放狗屁！’”。
东邪原本不邪，只是狂。
只是这个狂，到了杨过身上，才狂出了新高度，狂出了新水平。
狂会导致危机，但危与机并存。其中有道义和尊严，更有大情大性的真性情。狂只是真性情的外在表现。
贯穿《神雕》始终，是爱情狂。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王重阳和林朝英，瑛姑和老顽童，黄蓉和郭靖，杨过和小龙女，在爱情上都足够的狂，各有各的狂，狂到致死不渝。
贯穿《射雕三部曲》始终，是少年英雄狂。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
《神雕》篇尾，郭靖、黄蓉、老顽童、黄药师、一灯大师、瑛姑率领守城军队与蒙古大军大战襄阳。黄药师指挥五行大阵数万兵马，身先士卒。这是少年狂。
华山论剑，第一代五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哪个不狂。
第二代五绝，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狂上加狂。
杨过万马军中先救下郭襄，后擒贼擒王，是英雄狂。
中顽童周伯通已经到了无滞无碍的境地，狂到了不知何为狂。
五绝之外的独孤求败更狂，在其墓前剑冢上写道：
“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独孤求败的名字也只是在说一个字，狂。
相反，全真派自王重阳创教以来一代不如一代（小说里），第二代全真七子之后，比较有名的就是赵志敬和尹志平了，还是两个大反派。究其原因，不够狂，不够狂的原因是不够真。所以，本事不行，作为不行，是无能；性情不真，不但被唾弃，而且要丧命。
2.
根据金庸武侠史料记载，杨过欺师叛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今非昔比，现代社会应该大有不同了吧。不是，事实上，同样的故事一直在上演。
公元年。有位少年考上了浙江省立联合高中。
这位少年当时15岁，七岁起阅读武侠，到了高中阅读范围更广，读书热情之高全校闻名。他除了读中国历史、中国古典文学之外，还喜欢看看英国的莎士比亚、查尔斯·狄更斯、培根、夏·勃朗特和雪莱等人，法国卢梭、大仲马、巴尔扎克、雨果、莫泊桑等人，俄国托尔斯泰、普希金、契诃夫、屠格涅夫、果戈里等人，德国的哥特，美国的玛格丽特·米切尔，西班牙的塞万提斯和丹麦的安徒生等人的作品。国内的作家，巴金、鲁迅、冰心等人的作品，也读了不少。
这并非是考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的路数，而是直奔武功天下第一的路子。
巧合的是，联合高中的氛围不错，鼓励学生多方面发展，校内各班级学生可以自由编写板报，内容不限，散文、评论、以及考证类文章都可以发表。
这位少年的考证文章《虬髯客传的考证和欣赏》就登在学校的板报上，得到了高三国文老师钱南扬的大力赞扬。
年，学校板报刊登了一篇名为《阿丽丝漫游记》的文章。
西方的阿丽丝姑娘千里迢迢来到东方一所学校的校园，当她正为东方世界的美丽发出惊叹、陶醉其中时，眼前忽然出现一条颜色鲜艳的眼镜蛇，它吐着蛇信、喷出毒汁，边爬边威胁学生：“如果你活得不耐烦了，我叫你永远不得超生！如果……”眼镜蛇所到之处，学生纷纷逃避，走不动的花草则为之变色。
学生们看了都暗中称快。因为大家都知道文章中所说的“眼镜蛇”，其实是在讽刺他们学校的训导主任沈乃昌。当时联高和其他学校一样，都有训导主任，监视学校师生，压制自由思想。
沈乃昌不只戴眼镜，“如果”更是他的口头禅。他平时对学生很凶，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人挺身而出，为他们出口怨气，所以无不拍手叫好。
消息很快传到沈乃昌那里，定论是，写壁报的学生目无师长、大逆不道，不仅将壁报撕下，而且没几天就贴出将这名“违反校规”的学生“予以开除”的公告。幸赖该校校长张印通觉得这是血气方刚少年一时的冲动，不忍心因此断送他的前途，将“开除”改为“退学”。为他安排转学，他才转到衢州中学继续他的学业。
这位少年的名字是查良镛。
日后他的笔名是金庸，被数十亿人熟知。
金庸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我高中一年级时，因在学校壁报上撰文讽刺训导主任沈乃昌先生而被开除，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危机之一。因为被学校开除，不但失却了继续求学的机会，连吃饭、住宿的生活也发生了问题，后来终于在原校长张印通先生及旧同学好友余兆文君的帮助下进入衢州中学，那是生死系于一线的大难……。”
(《金庸抚今追昔话当年》，载于葛涛等选编《金庸其人》)
金庸在与池田大作的对谈中也提到过这件事，
“说起我的恩师……一位是中学的校长张印通先生。我因壁报事件被学校开除，张校长曾极力为我争取较轻的处分，但那位训育主任是国民党分子，权力凌驾于校长之上。后来张校长努力帮我转学，这份大恩大德对我一生影响极大。去年张校长的纪念铜像揭幕，碑额是我书写的。”
（《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金庸、池田大作对话录》）
张印通的铜像位于嘉兴一中的校园内，下面有金庸的手书：
敬爱的张印通校长，学生金庸敬书，“壁报事件”使查良镛被迫离开联高，他在碧湖度过了生命中难忘的两年半，而今只能别了，碧湖……。
3.
转入衢州中学之后不久，金庸的一个同学和老师发生冲突，老师仗着自己身高马大，谩骂学生，甚至要动手打人，还威胁要开除那位同学。那位同学被逼急了，拾起一块砖头说，“如果无理开除我的学籍，那我宁可被杀头，也要先开除你的生命籍。”幸亏周围同学及时拉开他们，才避免一场恶战。
这件事加上之前在联高的遭遇，金庸写了一篇文章《一事能狂便少年》。文章从训育主任教训他的—位同学的一句话“你真是狂得可以!”说起，后来发表在当时《东南日报》“笔垒”副刊头条，署名“查理”，这是老师给他起的笔名。
（金庸旧文）一事能狂便少年
年9月4日，金庸在《东南日报》副刊“笔垒”(第期)。
“狂气”，我以为是一种达于极点的冲动，有时甚至于是“故意的盲目”，情情愿愿地撇开一切理智考虑底结果。固然，这可以大闯乱子，但未始不是某种伟大事业的因素。像我们不能希望用60度的水来发动蒸汽机一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业要以微温的情感、淡漠的意志来成就，那是一件太美好了的梦想。我要这样武断地说一句：要成就一件伟大的事业，带几分狂气是必需的。
因为事业够得上称一声“伟大”，一定是“与众不同”，在开始时，在进行中，顽固者固然看了不顺眼，优柔寡断者也未尝会赞同。于是：劝告来了，嘲笑来了，责骂来了，干涉禁锢也来了。如果不带几分狂气，蔑视别人的意见，不顾社会的习俗，这件事准得半途撒手。假使不是凭着一股狂气，或许到现在，“北极”还没有在地图上出现；爱迪生没有对工作的热狂，这许多造福人类的发明，恐怕也不会由他开始吧!
在现在，固然那些假作疏狂、装装才子风流的像晋代的纵酒傲世、披发箕踞的也未始不有，但那已经不值得一哂：就是如陶潜的洁身自好，阮籍的明哲保身的消极狂态，也遭遇到它们的没落了。我们不需要温德莎公爵、安东尼的“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狂，拿破仑、希特勒的征服全世界的狂，因为这种狂气发泄的后果，小则使世界动荡不安，大则将使全人类受到祸害。
我们要求许许多多的，像法国大革命时代一般志士追求自由的狂；马志尼、加富尔的复兴民族的狂，以及无数的科学家、艺术家、探险家等对于真理，对于艺术，对于事业的热狂。
正如杨过叛师赵志敬，然后转入古墓派一样。古墓派不一定全是好人，比如李莫愁。但是，杨过叛师这样发狂的行为，也会有新的机遇，比如遇到义薄云天的孙婆婆，和无可言表的小龙女。
金庸通过《一事能狂便少年》结识了《东南日报》责任编辑陈向平。陈向平认为，这篇文章论述精辟、笔力浑厚，既有唐宋散文笔调，又有西方文艺韵味。他不但将这篇文章发在头条，而且出差衢州时，顺便到石梁的衢州中学去看看这位文坛新秀“查理”。当他看到“查理”只是一个营养不良、骨瘦嶙峋的高二学生的时候，颇感惊讶，却并未失望。两人一见如故，彼此都感到相见恨晚，从此成为忘年交。
衢州中学更包容，金庸在这里一直读到上大学。多年之后，金庸重回母校，题字留念。
4.
《射雕》与《神雕》之中，不但有个人恩怨，江湖恩怨，还有国家民族之间的战争。宋和金、元一团混战，多少人流离失所，国破家亡。
金庸的遭遇如同小说一般，13岁以来，集国恨家仇于一身。
先是上初中的时候，躲避日军轰炸，举家南迁，母亲在路途中生病，客死异乡，金庸在外读书不在母亲身边。
然后是在衢州中学读高中期间，日军轰炸衢州，投掷的炸弹在他身旁不远处爆炸，飞机俯冲射下的机枪子弹在地上啪啪作响。日军飞机飞走之后，金庸站起身来，身旁有两具死尸，面色蜡黄，口鼻流血，双眼还没有闭上。一位女同学吓得大哭。可想而知，这些情景在金庸心里种下了怎样的种子。
幸运的是，金庸在衢州中学一切顺利，不但当上了班长，而且高中毕业的分数足以考取西南联大。西南联大是当时中国独一无二的超一流学校，因为它是北大、清华和南开三所学校联合组成。为了躲避日军轰炸，搬到了云南昆明。
金庸没有选择西南联大，而是选择了鲜为人知的、国民党训练干部的中央政治学院。因为没钱。当时的中央政治学院不收学费，而且衣食住行全包。
5.
中央政治学校在当时的陪都重庆，是国民党培养干部的专科学校，派别斗争严重。金庸对学生党争不感兴趣，
“我是很个人主义化的，我对校政虽有不满，但却没有兴趣加入对抗校方的政治活动。我只抱着现时西方学生的那种心态，希望多点个人发挥的自由。读书归读书，不要有太多的管束。”
金庸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暑假里，他跟那些沦陷区有家不能回的同学住在学校里。在他重庆炎热的夏天读《资治通鉴》和威尔斯的《世界史纲》。读倦了，他蜷曲在窄窄的长条凳上睡觉。一个暑假，从来没在睡梦中掉下来过。后来，金庸在《神雕侠侣》中写小龙女每天睡在一根悬空的绳子上，睡觉都在练功。
当时全国正在抗战，救亡图存。国民党政府摇摆不定，时不时有求和之意。有一次，曾有位官员学者在学校演讲，宣传“岳飞不懂政治，秦桧能顾全大局”的思想。这个人第二次演讲前，金庸等人在黑板上写了“青山白骨”四个字，这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的对联简写。见此，这位官员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当时学校中有不少国民党背景的学生横行校园，总是欺负其他同学，学校的态度是纵容，众人都敢怒不敢言。有一次，这些学生打了人，并说对方是“异党分子”。金庸将此事向学校投诉，责问校方为什么容忍这些在职学生的劣行，并与训育长激烈争辩。校方给金庸投诉的回复是，勒令退学。
后来金庸在跟北京大学教授严家炎聊天的时候谈到，
“那个学校国民党控制很严，国民党特务学生把很多人看作‘异党分子’，甚至还乱打人。我因为不满意这种情况，学校当局就勒令我退学。”
此时年11月，金庸仅仅在中央政治学院读书一年零两个月。
这是金庸第二次被开除。
此后，金庸当过中央图书馆图书管理员、在农场工作过，后来在报社当记者、杂志主编。年受聘《大公报》的翻译兼编辑，年被派往香港分社，并一直留在了香港。
6.
年，金庸在香港《新晚报》做副刊“下午茶座”的编辑。这副刊的主题是休闲娱乐。这个时期，金庸成了大忙人。他看电影、听戏、听音乐会、看舞蹈、观美术展，回来就写成文章，发表在副刊上，笔名是“姚馥兰”和“林欢”。那段时间，金庸成了专家加杂家，无所不能，知识无不涉猎。
为了写好舞评，金庸专门跟英国老师学习芭蕾舞。跟金庸一起学舞蹈的还有一家电影公司的导演兼演员张铮。
一次练舞时，张铮跟一个身材丰满的女学员作舞伴，一不小心，张铮的手落在了女学员的胸部，尴尬之下，手一松，女学员跌倒在地。本来没多大的事儿。英国老师看到之后大骂张铮说，中国人食古不化，跳舞时也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金庸听到了，感觉很不舒服，替张铮申辩。英国老师将他和张铮一起赶出了舞蹈班。
这是金庸第三次被开除。
这次被开除对金庸的影响已经不大了。一方面原因是区区舞蹈班实在算不得什么，另一方面的原因是，金庸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
就在那一年，金庸写出《绝代佳人》、《兰花花》等多部电影剧本。《绝代佳人》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金章奖。
就在那一年，金庸撰写的《书剑恩仇录》引起轰动。金庸和好友梁羽生齐名，新派武侠诞生。
再过5年，年，金庸在报纸上连载《射雕英雄传》，从此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小说。
日后，金庸创立《明报》，跟其他五大报纸展开媒体大战，以一敌五，依然是狂。
金庸手中无剑，笔下如刀。茫茫家国情怀和深邃的人性，都被他刻在了历史的时空中。
他早已写好的墓志铭是这样的，
“这里躺着一个人，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他写过十几部武侠小说，这些小说为几亿人喜欢。”
洋洋千万言的14部武侠，“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是狂。
数十年如一日的多篇社论，是狂。
这大概就是金庸无坚不摧的绝世武功吧。
7.
前段时间国庆节，几位朋友一起聊天。有位朋友的小孩上初中，女孩子。被班主任老师用沾水的抹布打。这孩子没有触犯什么规章制度，只是学业还不够理想。跟妈妈反映之后，又找到老师。结果老师的反映变本加厉。
我的态度是我的一位前辈的一句话，“心中以谁为师，谁就是师”。
我写“核聚”公号以来，许多高中生、大学生朋友在后台给我留言，简要叙述一番之后问，“我能不能考上清北？”
我的态度只有一个字，狂。狂妄的对抗，疯狂的努力。
爱因斯坦在大学的时候是翘课的，虽然老师水平是很高的，苏黎世联邦工学院又是世界名校。因为屡屡翘课，老师看他不顺眼，所以爱因斯坦即便顺利毕业，也无法在学校里某得教职。
也许老师的心态是这样的，“老子水平这么牛，你小子敢不来听课？有你好果子吃。”
而历史事实是，爱因斯坦翘课的时候在研读牛顿、麦克斯韦的经典著作，这些人更牛。
更多的历史事实是，后来的爱因斯坦比他大学老师们加起来都要厉害。
前两年，有位北大的研究生学弟一怒之下退学了。原因是，导师家里装修，不断要求他去给抗水泥袋子、搬砖。
无论是转学出国继续深造，还是创业，这兄弟前途无量了……
这个故事要大写特写。
在《神雕侠侣》的后记里，金庸写到，
“世事遇合变幻，穷通成败，虽有关机缘气运，自有幸与不幸之别，但归根结底，总是由个人本来性格而定。”
人生的深度广度和成就不以年龄计。
前天，兄弟阿童木跟我分享了一个故事。
赵慕鹤，老家在山东，年轻时为逃难到了台湾，直到66岁退休，他一直做着一份普通的行政工作。
75岁时，他跑去欧洲当背包客；
87岁时，重返大学念书；
93医院当义工；
98岁他成为全球最老硕士；
当初的这些举动，不知道有多少身边的人反对。
从小跟私塾老师学的鸟虫体书法，他坚持写了年。
他将书法义卖募得的千万元巨款，捐助给贫寒学子。
今年岁的他，
又开始到清大中文系旁听，
为了方便买车票、看病挂号，
他开始学电脑、学上网、学英文……。
所以，愿你走过一生，归来仍是少年。
一事能狂便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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