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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当年时光
金庸与古龙作品中的“成长”元素对比
文/丁喜
“成长”这个主题在中西方文学作品中颇为常见，且历史久远。“成长小说”的概念，究其根源，可追溯到18世纪德国的歌德。“成长小说”是指关于成长历程的小说，描写主人公从幼稚到成熟、从天真到世故的过程，其中既包括年龄层面上的成长，也包括性格心理层面上的成长。
在武侠小说范畴内，“成长”可以说是最为常见的主题之一，很多武侠作品都可以概括为主人公从武功平平、少不经事的少年，通过种种历练，最后破解谜题、大仇得报、成为一代宗师。虽然大部分武侠作品都在描写“成长”，但读者却不会感到内容雷同无聊，原因是不同作者对“成长”这一概念，有不同的侧重点、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表达方式。在本文中，将重点对比金庸和古龙作品中的“成长”元素。
金
庸
金庸很多作品中，传统意义上的“成长”元素十分明显。比如耳熟能详的郭靖、张无忌、虚竹、和令狐冲等人，虽然有的身世比较特殊，但是一出场时也只是普通少年或年轻人，他们经历奇遇，遇高人指点，学成绝世武功，最后达到某种地位。
在武侠世界中，如果想功成名就，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绝世武功，二是高人认可、众人拥护。为了达成这两个条件，金庸很重视他笔下主人公武学的精进程度以及人脉的发展，这些经历都是他们最后从普通人成长为侠者的必要准备，这部分内容构成了金庸整个故事的主体。
郭靖可以看成金庸成长型主人公的代表。书中开始时郭靖是个孩子，后来喝蛇血、遇到全真七子、洪七公等奇人，习得一身超群武艺，结识武林名宿，在《神雕侠侣》中战外敌，保襄阳，已然宗师风范。
从普通少年成长为一代侠者是标准的武侠人物成长过程，值得注意的是，郭靖虽然武艺突飞猛进，但是他的性格基本没有变化。郭靖武功由弱变强，但性格没有从纯真善良变为圆滑世故，也就是说，郭靖只有外在的年龄和技能的成长，没有性格心理上的明显改变。郭靖最后成为为国为民的标准大侠，是由他本来质朴的性格决定的，随后的人生经历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发挥他的侠义之气的机会。就算郭靖没有后来的能力与威望，如果遇到了相似情况，他仍然会选择为保护百姓鞠躬尽瘁。
其他相似人物例如张无忌，虽然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最后成为明教教主，号令群雄，但他本身不忍伤害他人又不够果断的性格其实并没有改变。虚竹从一名普通的少林和尚，最后变为身怀绝世武功的西夏驸马，但他仍怀有当初的那颗善良的赤子之心。
令狐冲本来是普通的华山派大弟子，后来习得独孤九剑、吸星大法等神功，结识豪杰无数。但是从率领群雄上少室山这个情节可以看出，他不适合当领袖，他自己也无意于统领他人。令狐冲骨子里仍是一个豁达自由的人，只是想喝酒交朋友。金庸对主人公成长过程中性格上的变化没有过多的描写，他更想强调的是人物固有性格决定一切。无论外在条件怎样变化，无论主人公有怎样的经历，无论他是无名小卒还是一代宗师，金庸笔下的主人公不会改变他们的行为准则。金庸想强调的是人物不变的本心，即使地位身份发生巨大的变化，人物的性格是固有的。
古
龙
与金庸不同，古龙的作品，尤其是中后期作品中对“成长”的描写，喜欢强调主人公性格和心理的成长。古龙早期作品处在模仿和探索阶段，基本还是主人公学武复仇的故事，中后期作品才渐渐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古龙中后期作品中，他逐渐淡化主人公武艺的精进的过程，在故事中不再强调主人公遇到高人，获得秘籍的情节，古龙更愿意描写的是性格上的坚韧、精神上的强大，主人公们通常一出场就已经具有一身足够的行走江湖的武艺，所欠缺的是心理上的成熟。
典型例子是阿飞、傅红雪和谢晓峰。虽然过程结果各有不同，但他们都完成了其自身的成长。
阿飞出场时就已经有一身值得骄傲的武艺，古龙在后文几乎没有任何关于阿飞武艺精进的描写，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涉世未深，对险恶的江湖和复杂的人心无法从容应对。阿飞所需要的成长，不是武艺的精进，而是要学会如何在江湖中生存。在故事中，阿飞的成长最主要体现在对女人的态度上。李寻欢起着阿飞人生导师的作用，他对于阿飞亦父亦友。李寻欢作为古龙塑造的将兄弟情义永远放在首位的道德典范，拱手让出爱人的行为在古龙的武侠世界里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而阿飞的不成熟体现在与林仙儿的纠缠不清。最后结尾阿飞决然离开林仙儿可以看成是他已经彻底成熟、彻底无限靠近李寻欢行为标准的标志。
在古龙后来其他故事中，阿飞经常和李寻欢一同出现，二人共同作为古龙江湖传说中的人物。阿飞从一个莽撞少年，后来成长为一个类似李寻欢的人物。
另一个典型例子是傅红雪。傅红雪和阿飞类似，成长环境与世隔绝，很少接触社会，故事开始就已经武艺高超，书中也没有再描写他怎么继续提升武功修为。与阿飞不同的是，阿飞背景过于简单，心思单纯干净，傅红雪背负血海深仇，除了报仇已经没有其他生存意义。傅红雪在《边城浪子》中，一心只想复仇，他的很多行为，无论是对待女人还是调查当年旧事，都是不成熟的，和老练的叶开比起来可以说就是一个孩子。在经历了最后叶开挡刀、揭示真像以后，傅红雪才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傅红雪和阿飞的成长过程区别很大，傅红雪经历的是被迫成熟，他没有循循善诱的人生导师，无论是小时候接受的养母关于仇恨的教育，还是后来叶开把真相毫无缓冲的摆在他面前，他所有的遭遇都是被迫的，直接撕开摆在他面前，但是这种被迫的刺激仍然促使他精神上成为了一名强者。阿飞最后仍跟随着李寻欢，这决定了他只能无限接近，永远不可能超越李寻欢。与阿飞相比，傅红雪的成长更为彻底。
在《天涯明月刀》中，傅红雪不再是那个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因身体缺陷而自卑，被心里的仇恨压抑到扭曲的少年，他成长为真正可靠地男人，纵然从前的伤痛无法抚平，但他已知道该如何面对。
《三少爷的剑》中的谢晓峰可以看做一个特例。表面上看谢晓峰的经历完全不符合成长小说的模式，他从一出场就是神剑山庄主人，扬名天下，万人敬重，这在一般成长型武侠作品中应是作为结尾出现，而且故事发展过程中，谢晓峰也没有经历武学上的奇遇，也就是说，这与普通武侠小说成长的顺序是相反的。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仍然是一部有关“成长”的作品，因为古龙强调的是内心的成长。谢晓峰已经得到了别人可能追求一生都得不到的一切，但他的内心是脆弱困顿的，谢晓峰放弃名利，隐姓埋名，甚至不想再动武，这种自我放逐的行为是为了寻找到存在的价值，使自己内心强大起来。故事大量篇幅都在描写谢晓峰的无奈与迷茫，直到最后燕十三以命祭剑，这一幕让谢晓峰忽然顿悟，接受了自己是一名江湖人的身份，获得内心平静。
古龙中后期作品中涉及成长主题时，他都是强调主人公的心理和性格从不成熟困惑到成熟练达的过程，弱化外在条件的变化，任何外在条件的改变也都是为心理成长这一主题服务。他们的武功都已经足够精妙，需要的是性格的成熟、内心的强大和身份的认同感。
金庸和古龙两者作品中的“成长”元素对比，金庸重点描写的是主人公武艺的精进、人脉的扩大化，性格心理基本始终如一。浮华最后不变本真，世间大风大浪经历一番，体会呼风唤雨之后仍初心不变。种种离奇经历是在放大性格或是帮助他们保持住固有性格，金庸作品中人物的成长，更注重的是外在的、技艺上的成长。而古龙则是弱化武功的提高过程，重点描写人物心理的成长经历，更愿意强调心境上、性格上的变化。不管是结识前辈高人还是武功提升，都只是外在的、浅层改变，而精神上的强大才是内在的、本质提高。描写手法并无优劣之分，只是作者在故事中想表达的侧重点不同而已，也正因如此，武侠世界才如此精彩。
均分：79.5
评语：
比较阅读是阅读小说的一个良好途径，作者以他的不俗眼光，为我们指出了一条鲜花满布、待人采撷的分析路途。金庸、古龙笔下的人物都在成长，两者侧重点不同，但都牵动着读者的心弦。不过，理应看到古龙早期小说中那些和金庸类似成长法则的作品，这样才能够更加全面的做出评价。
截取“成长”历程作为比较金庸、古龙两位武侠大师的一个角度，眼光独到，独辟蹊径，结论令人信服。
此应属专题论文，无关书评。作者提取出金庸、古龙小说中一二主人公，围绕“成长”这个“大主题”论述，来进行对比作谈。论述思路清晰，行文流畅。但文似观山不喜平，本文不足之处是论述观点不够新颖，缺乏独到见解，略显单薄不深入。大题小做，流于泛泛之谈。
感谢：回味·方歌吟司马翎·谁明浪子心
感谢：边城浪子、凌妙颜、漫天云、香江七贤生等评委老师（按拼音首字母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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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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