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暑假的时候,女儿嚷嚷着要回乡下奶奶家去,我本来不想让她回去,因为毕竟爷爷奶奶上了年纪,家务事又多,如果再加上这个“混犊子”在后面胡搅蛮缠,我担心老人太辛苦。但是,女儿却执意要回去,每次打电话都要问奶奶什么时候来接她回去。
看着她在城市里不开心的样子,更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抽了个双休日,把她送回乡下,并再三叮嘱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要惹大人生气,不要满田地乱跑,她自然是满口答应。我虽然心里明白她不一定能做得到,但现在也只能由她,权且当她能够说话算数。
女儿回老家之后,每次打电话询问情况,妈妈告诉我,在家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往草丛里跑。夏天本身穿的衣服就单薄,弄得身上起了不少疙瘩。这孩子,回家之后,像刚会振翅的家燕,总是那么向往外面,很不安分,把之前做出的保证早就抛到了脑后。后来我才知道,她到草丛里去的目的,是为了去捉各种各样的昆虫。
夏天是小动物们活跃的季节,因为它们大都是感温动物,及万千年进化的规律,再加上农村里植被茂密,绿树成荫,是天然的栖息地和食料场,自然成了昆虫们欢聚的天堂。
我家老宅的东边,有一条几近干涸的池塘,池塘又细又长,延伸到村后。两边的岸上长满了野草和一些低矮的树丛。靠近岸边有一大块空地,被妈妈用网围起来,当做菜园地,种上了辣椒、茄子、西红柿,还有豆角黄瓜之类。这里也成了小动物们集散之地,不乏有蜻蜓、蝴蝶飞舞,蟾蜍、蛤蟆出入,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绿螳螂举着大刀,歪着三角脑袋,静静的趴在落叶上,警惕地看着四周,那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对于昆虫们来说,这小小的一片草树丛中却危机四伏,暗藏搏杀,弄不好,谁就成了谁的口中美味,腹中之餐。
小孩子当然看不出昆虫们的明争暗斗,也看不到捕食者的残酷,把这当做是十分好玩的地方,当成了乐园。为了一只土田鸡,常常让她“跋山涉水”,一路追踪;一只漂亮的蝴蝶更是让她“深陷丛林”,进退两难。看蜜蜂嗡嗡忙采粉,瞅蜘蛛匆忙把网织,玩的不亦乐乎,每次打电话回去想让她接,也总是不愿,因为要摆弄她的那些昆虫。
那天休息日回去看她,发现她明显晒黑了很多,卧室的床头柜上排放着好几个矿泉水空瓶子,走近一看,才看清楚,原来里面都装着她平时捉住的小动物,一只土蛤蟆,一只老家叫做“鬼蜻蜓”,学名应该叫豆娘吧,还有一只巨大的甲壳虫,头上长了两个钳子,看样子非常凶悍,虽然被困在瓶子里,坚硬的外壳还在不停的磨蹭着塑料瓶,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这种大甲虫我重来没见过,叫不出名字,上网一查,才知道叫做中华锹形虫,是一种比较危险的昆虫,十分好逗。女儿兴高采烈的跟我介绍着,蛤蟆是奶奶从墙外土堆里帮她逮的,蜻蜓是自己在菜园辣椒秧上捉住的,至于这个锹形虫,有一天晚上,它自己飞进了家里,费了好大劲才逮住的。
女儿最想要的是萤火虫,她常常问我,为什么晚上看不到萤火虫呢?这一问我也觉得,现在萤火虫真少见了,就连农村也难觅踪影。随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田野里的青蛙,在八九十年代,这两种在农村都很常见,之所以罕见与大量使用的化肥、农药、除草剂脱不了干系。不过其他的昆虫倒是没有少,比如蛐蛐、皮狗子之类,就经常出没在院子里,有些不走运的都成了女儿瓶子里的“瓮中之鳖”。
那天早晨,我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女儿一早起来就跑到外面去玩,过了一会,只听到她在外面大声呼喊我,我还以为是她走路摔跤了,跑出去一看,好好的站在那,手里拿着一支益母草的叶子,见我出来,让我赶紧过去看。我去一瞧,原来这片叶子上趴了几只蚜虫,一只后背长着红色斑点的“花大姐”正在美餐,我把上小学时老师教的那句“七星瓢虫爱吃蚜虫”又向女儿念叨了一遍,并且告诉她“花大姐”是益虫,有“活农药”之称。
暑假快到尾期的时候,有天上午,她欣喜的告诉我,捉住了一只像蚂蚱的绿色昆虫,长长的腿和翅膀,头上长两只细触须。这种昆虫,老家人叫“草蚰子”,为了抓它,手指头还被咬了下。爷爷奶奶跟她说“草蚰子”有些会叫,有些不会叫。还有一种叫“纺织娘”的昆虫,叫声像过去纺棉车纺棉花的声音,很是好听。我问妈妈,“纺织娘”会不会就是这种“草蚰子”,因为长这么大,我也没亲眼见过,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一直误认为它们是同一种昆虫。妈妈却明确告诉我,不是一种,而且还告诉我附近应该有“纺织娘”,因为有几日晚上在外乘凉的时候,好像在附近的树棵里听到了它们的叫声。对此,我一直将信将疑,“纺织娘”怎么会在树上呢?女儿听到这句话高兴的了不得,非要让奶奶给逮一只不可,可是一直到暑假结束也没能如愿。
暑假返程以后,女儿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每每都会问奶奶,逮到“纺织娘”了没有。十一小长假,又回老家,这时候已经是秋季,温度也下降了不少,很多昆虫都没那么活跃了。菜园地里早种的青菜、菠菜此刻都长的绿油油地,引来大量小蚂蚱,它们在菜园里蹦跳着,贪婪地享受着叶子的鲜嫩。虽然它们能飞,但并不难捉,用手一按,就捉住一个,它们中的许多,都成了鸡笼里的老母鸡腹中之餐。
早秋的夜晚,已经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了,房后是邻居家开荒种植的一大片豆田,这个季节,豆叶也开始慢慢黄了起来。吃完晚饭,正在看电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阵悦耳的虫鸣,这种叫声一听就像是那种古老纺绵车发出来的,我第一感觉:“纺织娘”!女儿赶紧去问奶奶,经过证实,这就是“纺织娘”的叫声。我打开后窗户,声音更响亮了,就在这块豆田里,而且离窗户很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随手拿起一个矿泉水瓶子,打开手机电筒,慌忙跑到田边。这时候听到叫声就在我的身旁一一这家伙离田边很近。女儿趴在窗户边,悄声问我看到了没,生怕惊动了它。
我俯下身体,关了电筒,想先弄清楚它的大概位置。这家伙好像没有发现我,也可能正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居然没有跑,还在那“织、织、织”不停的叫着。知道了它大概的位置,我打开电光,仔细寻找,虽然就在身边,但是却很难发现,因为田里都是浓密的豆叶。我又靠近了一点,顺着一处缝隙,终于发现了两根漂亮的胡须,要不是这两根触须,还真发现不了,因为它太会隐蔽自己了,翅膀几乎跟青豆叶的颜色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的豆叶有些发黄了。我也第一次见到“纺织娘”真容,有些激动,小心的用瓶口来套,不料因为紧张,加上瓶口太小,“纺织娘”发现了危险,蹭的一下跳走了。虽逃的不远,可这样一隐藏起来,不出声,你再想找,不可能再找到。女儿听说没抓到,难过的几乎要哭,我安慰道:“还在这块田里,等它再出现一定抓到”。
只好回来,准备洗洗睡觉,女儿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后来。就在我迷糊着快要睡着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厮胆子可真大,竟还敢出来!我一跃而起,找了一个口子大一点的瓶子,准备再去抓,这一次不能再让它逃脱!蹑手蹑脚的来到田边,探出身子,发现它正在一片豆叶下,我想用手去抓,可一想,这种昆虫会咬人,女儿的手指头曾经就被“草蚰子”咬破过。好在这次我拿的瓶子口儿很大,我看准了,倒拿着瓶子,迅速用瓶口一套,这次它没那么幸运了,本来想逃脱,往瓶口里一蹦,妥妥的进了瓶子里!我摘了几片豆叶塞进去,拧上了瓶盖,没有拧死,留下进气的缝隙。
回到家在灯光下才发现,这只“纺织娘”体型巨大,浑身透着碧绿,对自己身陷瓶内很不甘心,不断的往瓶口爬。把它放在床头柜之后,我困极而眠。夜里,在睡梦中几次被它的“歌声”吵醒。第二天早上,女儿见我捉住了,开心极了,忙问奶奶需要喂什么给它吃,得知此虫最爱吃南瓜花,赶紧摘了南瓜花塞进瓶里。“纺织娘”也并不惧场,张开大口快速地咀嚼着。吃的快,排泄也快,不一会儿就把南瓜花消灭了一大半。我发现“纺织娘”和“草蚰子”确实有区别,以前我一直以为它们是一种,现在看来,我还是错了,“草蚰子”长不了这么大,而且“叫蚰子”声音也没有“纺织娘”好听,它们应该是近亲。
这只“纺织娘”被女儿养了好几日,每天都放两朵南瓜花,直到假期结束,才被她又放回豆田里。回城之后,每次打电话都要问奶奶,晚上还能听到那只“纺织娘”的叫声吗?当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十分开心。再后来奶奶告诉她,豆子熟透了,邻居把豆田里的豆秧全收割了,之后就没听到过那只“纺织娘”的叫声了。我安慰女儿,昆虫都有属于自己的季节,等明年季节到了,它们自然还会回来!(图2、3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邵争强,籍贯安徽寿县,居合肥,曾在《诗刊》《安徽诗歌》《皖人春秋》《诗天子》发表过诗歌散文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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