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太
图|陶太、香港文化博物馆、网络
有些话,你确实想对孩子说
不管时代怎么变
比如,金庸是谁?
那曾经是你生命中的一堵大山
无论如何绕不过去
而且山上的风景,陪伴了你这么多年
这是我带着娃直奔香港文化博物馆
寻找金庸馆的理由。
去的那日无雨,但是空气潮润似能滴出水来。翻过山间小径,不经意间就是一树繁花。隔空相对,路桥的那边,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飞檐迭起,淡淡入画。在香港这种寸土寸金、楼宇摩肩接踵之地,如同世外桃源,这就是香港文化博物馆,金庸馆就蛰伏其间。
香港文化博物馆坐落于沙田文林路1号,走近文化馆,关于金庸馆的展品印入眼帘,比如《笑傲江湖》,比如《飞狐外传》等。皆有水墨画风,绘制出的人物飘逸潇洒,风过处,有经动幡动的感觉,好似武侠剧拉开帷幕,那些熟悉的角色就在门柱、廊下跳将出来,见招拆招,爱恨纠缠。
连门廊高大的水泥柱也是金庸元素,有一根柱子上绘有一青衣小帽,斜睨看人的怪侠,乃是《射雕英雄传》里江南七怪之全金发也,绰号是“闹市侠隐”,趁手的武器是大秤砣。
用全金发做金庸馆的“路引”再恰当不过。记得小时候看见江南七怪刚出场时,对其武功高强颇生仰慕,哪知强手更强,直看到“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等绝顶高手,再想到江南七怪就哑然失笑。但江南七怪是小说《射雕英雄传》重要的铺垫。比如全金发,作为师傅,他传给郭靖的不过是一些江湖的粗浅功夫,但他曾教导郭靖何谓“侠”,何谓“义”?就此奠定了郭大侠的三观。
武功低微,出场不多,位于武侠又副册的全金发,成为金庸馆的标识人物,饶有深意。
可惜我年少时,最不喜读“侠义”二字。总觉得此言一出,人生差矣。后来学得精乖了,晓得即使是虚无的武侠世界,也有政治正确这回事。
金庸馆正是以“侠义”为纲。无论是馆内大气磅礴,暗有所引的书法作品“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还是做工精巧的人物屏风上的经典姿势——英雄弯弓射大雕,以及循环播放的高科技动漫片里,大侠与大雕形影不离;甚至是公仔娃娃,靖哥哥憨态可鞠,忠义之后、历史清白的郭靖,在展览中出镜率最高,当仁不让地成为金庸馆第一男主。
不过,正如同金庸笔下并不只有英雄豪杰,金庸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写活了那些个性凌厉鲜明,命运惨绝人寰的配角。在金庸馆里,他们也有一席之地。比如展出的漫画版瑛姑,依然在蹙眉计算,暗自思付:“黄蓉这小姑娘算法胜我百倍,我怎能再厚颜自称‘神算子’?”老来孤苦自负又自卑,溢于言表。
又比如画中罩着铁面具的游坦之,淡淡铺开的巨大水墨画卷上,人物四周几乎都是暗色,天地一片苍茫,草木也凄惶,但题记是“阿紫的手伸来将游坦之的手握住”,读完顿时觉得似有狂风呼啸而来,游坦之内心,此刻想必正如万马奔腾,又如油煎水沸,徒令观者唏嘘。
金庸本名查良镛,年,机缘巧合下,用笔名金庸发表了《书剑恩仇录》,直到年写作《鹿鼎记》后封笔,共写作了15部小说,皆成为二十世纪华人武侠小说经典。
作为香港首个常年开设的金庸主题展馆,金庸馆年3月1日起对公众开放,对于金庸本人而言,这也是一场人生的盛宴。除了展出各种版本的金庸全集,还展出了最高的评价。很有趣的金庸馆还展出了舟山寺普陀区桃花镇政府赠送的桃花岛名誉岛主的牌匾。可谓著作满天下,名也满天下。
金庸馆珍藏处处,可谓琳琅满目,共展出了超过项展品,包括每个铁杆金庸迷都会烂熟于胸,由金庸亲笔书写的那幅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分别由金庸十四部长篇及中篇小说的第一个字构成。
那些脍炙人口,带着我们年少体温的作品,如今,都汇入了金庸馆高大上的《金庸武侠小说年表》中,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每部作品都列出了发表的日期,以及刊载的报名,并翻译成了英文。虽然要彻底翻译出金庸的味道,总有点艰难。比如《笑傲江湖》,被译为“Thesmiling,ProudWanderer”,如果直译,是微笑的骄傲的流浪者之意。令狐冲的骄傲和落魄倒是可以描摹出几分,但是无法传递出那些动人的爱情与侠义。
早在年代,就有海外报刊翻译金庸小说。但直到年代,金庸才正式授权出版商翻译出版他的作品。只不过,受到海外青睐的金庸作品,从来不是诸如《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这样的奇幻作品,而是要么有强烈的悬疑色彩,要么有更靠近现代的清史背景。比如《雪山飞狐》是第一部被全本翻译成英文的作品,而《鹿鼎记》和《书剑恩仇录》也被翻译成英文。金庸作品还被翻译为日文、法文、意大利文及希腊文。金庸馆特地为这些海外译本留出了展位,显示了金庸作品的影响力遍及全球。
而金庸馆的镇馆之宝,当然还是金庸小说的手稿。这次展出的是《笑傲江湖》的部分手迹。令人赞叹的是,这样的鸿篇巨制,人物繁杂,剧情跌宕,难免会有构思上的反复雕琢,下笔时的踌躇迟疑。但是从展出的手稿来看,真正天才的文字都是一气呵成,文稿极其流畅,修改的地方很少,显示其文思之敏捷,驾驭文字能力之娴熟,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参观过程中,最令我瞠目结舌的发现,是杨过的妈妈另有其人。在年代的《射雕英雄传》单行本里,杨过的妈妈是秦南琴,后来金庸在修订《金庸作品集》时,所有和秦南琴相关的情节都被删去,杨过的生母也被改成穆念慈。要不是早年间的版本重现,杨过当真要在众多人的武侠记忆里“欺师灭祖”。
不过,走进金庸馆,我们要探究的,与其说是金庸笔下的爱恨纠葛,不如说是寻找我们自己的年少记忆。那个年代,读得懂字的大陆人几乎都看过他的小说,因而人人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
我小学三年级开始看金庸小说,第一本书当然是《射雕英雄传》,说是单行本,其实就是粗劣的盗印本,看的人太多了,每本书皮都翻烂了。小伙伴们都是连夜传递。
我看得入迷,吃饭看,上课放在课桌下看,上学路上还在读。正值冬季,零下三、四十度严寒天气里,手伸出来冻得生疼,但我还是不管不顾,在雪地里边走边看,积雪很深,深一脚浅一脚,有时还打滑,但仍然阻止不了我想快点看完换下一本的渴望。为了赶进度,我还趁夜里家人都睡了的时候,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眼睛没有看坏真的是奇迹。
如今,我终于在香港的金庸馆里,看到了当年爱不释手的单行本正版,原来这叫做“普及本”。与后来那些豪华装帧的金庸作品集相比,“普及本”才是一代人的心中至宝。再粗陋的纸张和印刷,都挡不住对武侠世界的渴望。
所以我特别理解一个落款为“大陆人氏”的观众在金庸馆的留言,他说:“金庸小说陪伴了我整个中学时代。”那真的是一种陪伴。对于港澳台华人来说,金庸武打小说或者曾是一道精美的甜点,但是对于早年出版物极其匮乏的大陆人来说,金庸小说几乎是赖以果腹的精神食粮。
难怪在金庸馆里,大多数参观完毕后留言的都是“大陆人氏”。他们和我一样,之所以抽出时间,特地来到金庸馆朝圣,就是为了寻找儿时记忆。
金庸馆充分满足了人们的怀旧愿望。馆内有一面硕大的电视墙,上演着各个年代、各种版本的金庸影视剧,乍一看会有错觉,仿佛年少时收集的不干胶贴画,呈现的都是密集的青春记忆。你还记得那些曾经红得发紫的名字吗?黄日华、翁美玲、刘德华、陈玉莲、梁朝伟……
我最喜欢的是影视主题曲的展位,每一曲都是粤语歌的经典。当我戴上耳机,耳畔真切地传来罗文和甄妮的对唱:“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顿觉周遭一片寂静,甚至化为虚无。多少前尘往事,多少旧友故人,都纷至沓来,又烟消云散。
影音的世界里,那些或美丽,或侠义的角色永垂不朽,而现实生活里,痴迷于金庸武侠的少年,梦想的翅膀都渐渐在生活的重负下消溶,但曾经神往的武侠世界,还是在心中顶天立地,还有那些惊世骇俗的爱情金句:“我要你永远这么待我,要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当年因为金庸盛极一时的还有香港舞台。在金庸馆的展品中,有一张年《笑傲江湖》舞剧的宣传单页。香港舞蹈团曾将《笑傲江湖》、《雪山飞狐》、《神雕侠侣》都改编成舞蹈演出。同时展出的还有年香港话剧团演出的《乔峰》剧照。想象一下,令狐冲和小尼姑仪琳翩翩起舞,而乔峰在台上踯躅独白,这样先天骨骼清奇的画面,想想都心动。
而自年代开始,金庸作品的文化衍生效应也开始在商业领域崭露头角。金庸笔下林林总总的武侠人物,极富想象力的武功秘笈,成就了香港的电玩游戏、玩具以及动漫产品
比如金庸馆展出的一系列公仔娃娃,有披着袈裟的一灯,有扛着打狗棒的洪七公,有戴着蒙古帽的靖哥哥,还有明媚皓齿的蓉儿。连中国电信也曾推出过面值为10元的《金庸群侠传》电话卡。各种充满玄幻色彩的动漫作品也不在少数。
香港文化博物馆此次也趁金庸馆的设立,趁热打铁,开发出了不少以金庸小说为主题的趣致纪念品,比如书签、笔记本,素雅的小布袋,印有世界上最好的情话:“我要你永远这么待我,要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能做到这个段数的,华人世界,唯有金庸一人而已。金庸馆的设立,意味着二十世纪武侠小说作者尽管才子辈出,但只有金庸,才真正在华山论剑中最后胜出。
严家炎曾评价说:“武侠小说到金庸手里,真正登上一个高峰,超越一般所谓‘雅’、‘俗’之上,而进入优秀文学的殿堂。”
而金庸馆,则将这座殿堂,变成永远的纪念。
金庸已逝,幸好还有金庸馆可供凭吊。
谨以此文,致敬金庸,以及大侠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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