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徽州知府张闻言接到省城密令,说二月初八巡抚安大人要来视察。张闻言刚从外省调来徽州,不知安大人的秉性。好在衙门内的师爷是行中老手,指点道:“安大人出身富贵,不缺钱财,而且他昔日在沙场上断了子孙根,美女恐怕也……”
张闻言为难地说:“既不爱财,也不爱美色,这如何是好?”
“大人请放心,人都有弱点,这安大人独好嘴上这一口,号称是大清第一美食家。”师爷捋着胡须答道。
张闻言听了稍稍放下心来,既然安大人有此癖好,也就不难应付了。但徽州有合适的厨子吗?
师爷见状,脱口而出:“大人,全爷可以胜任。”
这个全爷住在城北一带,六十来岁,被人称为全爷是因为他在这行里的辈分高。据说当年庖丁留下的手艺后来渐渐分成了八个派系,也就是中国八大菜系的由来。全爷就是徽菜的嫡传弟子,他二十岁便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当了掌厨。一年后因为掌柜不和,一气之下另立门户。正在事业发达时,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变卖了酒楼,散心千金,远走他乡。数年后他又孑然一身地回来了,只是腰上揣着一把菜刀,做起了上门打短工的厨子。
张闻言决定亲自去请。他来到全爷的家,在门口问道:“全爷在吗?”一个清瘦的老人应声而出:“在,您是……”“在下张闻言。”
全爷连忙作了个揖,说:“哟,是张大人,小的给张大人请安了。”
“不必客气。”张闻言一把扶起他,说,“今日本官至此,是来请全爷帮忙的。”接着,便把事情跟他说了。全爷当下拍拍胸脯:“这事简单,到时我保证让大人满意。”
既然请了他,自然要先试试手艺。张闻言将全爷带去知府衙门的厨房里,请他做几道拿手菜尝尝。他爷说:“我有三道拿手的菜,但今天只能做两道,留下一道给安大人接风时做。”
全爷一第一道菜是“翡翠白菜”,这是一道最普通的菜,却也最考验厨子的功力。只见全爷在一个锅里倒上油,又在另一个锅里用热水烫了一下白菜,这时油也滚了,他把捞起的白菜倒了下去,着手拿炒勺在种调料盒中蜻蜓点水般走了一遭,然后磕入锅中。张闻言还没回过神来,一盘“翡翠白菜”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见白菜色泽青绿,上面一层亮汪汪的油水,闪着诱人的光彩。张闻言吃了一口,白菜脆生生的,不见半点蔫,色香味俱全,不由得竖起拇指。
第二道菜叫“鱼游水草”。全爷拿来一声嫩豆腐,托在手中,右手运刀如风,那吹弹即破的硬座居然给切成了丝。最绝的是,全爷把豆腐丝放入水中,散开后,豆腐丝根根整齐,不见一根断的。全爷又拿来一条鲤鱼,用刀背敲了几下,然后手腕一抖,一副完整的鱼骨头就剔了出来。他接着将鱼放入锅中热水里,调了调味,盖上锅盖。不一会儿,锅里已是香气扑鼻,全爷又将豆腐丝放入锅里,盖上盖子,片刻后打开,见水已经吸得差不多了,然后左手拿着铁锅颠了起来。
起锅后,只见鱼并没有变形,很完整地伏在盘子里,身上整齐地码着一根根豆腐丝。张闻言夹了一根豆腐丝,那豆腐丝颤微微地抖动着,却不见断;鱼肉更是鲜嫩爽滑,回味无穷。
张闻言当下击掌叹道:“有此手艺,便是皇上来了,我也不怕。还请问这第三道菜是?”全爷却笑而不答。
二月初八一早,张闻言率衙门中所有人员前往十里亭迎接安大人。等到中午时,安大人的轿子出现了。张闻言上前叩拜。安大人身宽体胖,一下轿就不停地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说道:“张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张闻言带着他们去了城中驿馆,请安大人一行休息片刻,晚上给他们接风。这边安排下安大人,那边张闻言立即派人去找全爷,让他尽快备下晚宴所需的一应物件。全爷让张闻言不必担忧,说他早已心中有数。
当天夜里,衙门内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热闹非凡。等到大家都坐定之后,安大人才与张闻言一同从内堂走出来。一番寒暄过后,安大人忍不住问道:“张大人,听说你特意请了个名厨?实不相瞒,我这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蠢蠢欲动了,咱们是不是开席呢?”安大人摸着滚圆的肚子,呵呵笑着。
张闻言欠了欠身子,对师爷吩咐道:“开席。”很快,下人们便依次送上菜肴来。安大人迫不及待地试过“翡翠白菜”和“鱼游水草”后,喜得脸上的油光更加明亮,他赞叹道:“好菜好菜!张大人,能否请厨子前来一见?”
张闻言令人叫来全爷,安大人甚是欢喜,不断地点头赞道:“老先生的手艺不同凡响,尝过了你的两道菜,那这最后一道菜是……”
全爷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走近说清楚,却不料张闻言一把按住他的两只手,说:“全爷,安大人和我都已经等不及了,你还不下去做菜!”全爷挣了挣,没有挣脱,只得说:“是,大人!”
等到全爷走后,张闻言找了个借口也跟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厨房里。他挥手让众人下去,全爷见到他来,紧握着菜刀,怒视着他。张闻言说:“我猜你的第三道菜便是安大人的头颅吧?”
全爷一惊,立即说道:“不错,我隐居二十年,就是为了今天,没想到让你看出了我的心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闻言叹道:“刚才你那般浓烈的杀气,我如何不知道?”说着,他上前一步,说:“你可知道此次安大人是奉皇上密令,带了二十万两银子来此调查灾情的?如果徽州府灾民有此二十万两银子,当是莫大的幸事。倘若你今日砍了安大人的脑袋,徽州城又有多少无辜者的脑袋因你而掉?”
全爷一愣,手中的刀“当”一声掉在地上……
张闻言不一会儿便回到酒席上,安大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他第三道菜怎么还没上来。张闻言含笑道:“最好的菜总是最后才出来,再等一炷香的时间便可。”
一炷香后,一个半圆开的铜尊被送了上来。张闻言笑着打开盖子,说:“请安大人品尝这第三道菜。”突然之间,席上众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惊呼,这哪里是什么菜,分明是全爷的头颅!
安大人到底沉着,看了看张闻言,说:“这是何意?”张闻言拿出全爷的菜刀来,说:“他意图刺杀大人,被下官发现了。对这等为恶之人,烹其头颅也不为过。”安大人哈哈大笑,伸出筷子插出头颅,挑出一块肉来,放进嘴中,说:“叛党第一厨,平生做尽天下美味,没想到他的肉却是酸的。”
“大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安大人漱了口,漫不经心地说:“二十年前,我率部清剿江北叛党,听说他们有一个神厨,便微服尝过他的手艺。这二十年来一直不曾忘记那口感,今天吃到了,当然就知道是他了。”
张闻言大汗淋漓,跪倒在地道:“下官失职,使得奸人混入衙门里,罪该万死!”
“我本想将他当场击毙,你阻拦了他,我还以为你与他是同谋,没想到你却用这个方法讨我欢心。不错不错,你非常不错。”安大人放声大笑。
两天后,安大人走了。又过了几天,省城传来消息,安大人回府之后,突然得了重病,全身乌黑,奇痒难耐,肌肤抓得遍体鳞伤也无济于事。经过郎中诊断,说是中了无名之毒,当天夜里,安大人就一命呜呼了。
得到消息的这天夜里,张闻言挖开乱葬岗上全爷的坟墓,将全爷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脖子上,长叹一声:“全爷,你料事如神,竟然猜到安大人会食你的肉,所以你事先服好了毒药。但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其实也是江北人。二十年前,我父母因为反抗安大人的暴行,被他安上叛党之名,双双惨死。”张闻言擦了擦眼泪,又说,“对了,安大人留下的二十万两白银,我已经分发到十万灾民手中,我代他们谢谢你了!”
盖好土后,张闻言将全爷那把菜刀插入土中,然后,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整理自民间故事,侵必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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