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第880期稻田里的故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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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高杨(江苏)

田文已经十六岁了。他的父亲田老汉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个儿子。如今,田老汉老了,农活便交到了田文肩上。田文高高的个子,健朗活泼,他拍着健壮的胸膛,挽起铁一样的胳膊对田老汉说:“爸爸,看我的!”倏地拎起农具就去田里了。

田文自小生长在农民家里,是农民的儿子,从小就对农田的活了如指掌。十六岁时已经是位干农活的好把戏了。百炼成钢,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烈日当空,汗流浃背,练就了他古铜色的山岩一般结实的体魄。

田文热爱干农活。别人把农活当成负累,当成无聊的事儿,田文不是,相反,田文干起农活十分轻快,也觉得农活非常有趣。

他喜欢到水田里,那里有天然的乐趣。不必说海蓝色的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飘荡着一片一片的白云,也不必说一望无际的水灵灵的稻田里波光荡漾,就单是水田里时隐时现的小鱼小虾,时而不知从哪个方向冒出的一两声蛙鸣,也是颇有趣的。他时常会提着一柄三尖叉,在水田里悄悄地巡逻,在暗中捕捉水田里的鱼儿的蛛丝马迹。一旦有哪个鱼儿耐不住性子,觉得安全了,冒冒失失地探出头来游玩,而且大摇大摆地靠近埋伏在其中的田文,田文便会以他多年老练的动作在一瞬间对它投出迅猛的一掷尖叉,几乎百发百中。

按说时间久了,后来他应该更加百发百中,可是后来他却常常失手了。因为他怕失手,所以反而失手了。可是为什么他怕失手呢?大不了再掷就是了呗,多大点事呢?

不知道具体从哪天开始的,他突然发现邻家的小妹阿涟会坐在高高田埂上看他叉鱼,时间久了,会在他叉到鱼的时候拍起手来,爽朗地赞赏说:“好!”

从此以后,他每次叉鱼的时候,心里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总觉得要对得起这个“好”字,所以仿佛变得犹豫不决了,总觉得要掷得十拿九稳才好,每每觉得十拿九稳了,才郑重其事地掷出尖叉,可是却跑偏了。

他不敢看阿涟失望的表情,只是斜眼用余光瞟一眼阿涟,还好,阿涟并没有表示出对他失望的神情,却举着小拳头给了他一句干脆轻快的鼓励:“加油——!”这个“油”字的音拖得老长。仿佛要变成一只长长的手,一直通到田文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田文也受了鼓舞,终于叉中鱼了,阿涟高兴地忽地站起来鼓掌,田文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田文的捕鱼技术厉害,但是,水田里的青蛙,他是不会去捕捉的,因为他知道那是益虫,蚊子、苍蝇要靠它们去捕捉。但同时他又讨厌起青蛙来了。因为有一次,他看到一只红蜻蜓翩翩舞动在水田上空,舞了一段,便落在稻叶上休息。田文十分喜欢蜻蜓,而且红色的蜻蜓,他觉得更是漂亮。就在他端详着这只红蜻蜓,期待着再欣赏一段优美的蜻蜓舞的时候,悲剧发生了。就在一眨眼之间,红蜻蜓就被长长的卷舌卷走了,进来一只青蛙的肚子里去了。所以每当遇到青蛙,田文总要骂它一顿才解恨:“蜻蜓那么美丽,舞跳得那么优美,你居然吃了它,你真可恶!”

最近,又添了一位令田文大伤脑筋而又心生讨厌的家伙——一只黑鹳。田文给它起了一个讨厌的名字——“黑贼”。因为它不但羽毛乌黑,心也非常黑。本来嘛,田文家世代都是农民,也不富裕,吃不起什么山珍海味的,能有饭吃就不错了。好在水稻田里可以放些小鱼作为单调的食材中的一道有营养的美味,而且田文也颇知道对水田中的鱼资源适度开发,所以便一直都有鱼吃。

可是,自从来了这只黑不溜秋的黑贼,这种健康的生态系统就被搅得个天翻地覆了。黑贼的胃口特别好,捉鱼的本领也不差,而且它只吃鱼,以鱼为主食。所以没过了多久,水田里的鱼就被它过度地开采了。以至于田文很难遇到什么鱼了。简直把田文气得够呛,他发誓必须要赶走黑贼,或者擒获它。

黑贼一落到水田里,田文就吆喝着追赶它,可是一点也不管用。黑贼仗着一双有力的翅膀和敏捷的身手,立即就飞到了远离田文的另一个地方去了。田文东赶西追,累的直喘气,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田文气得一把飞叉掷过去,也被它轻松地躲开。它狡猾机警得很,田文一旦想靠近它,它在老远就发现了,立即就飞得更远了。再靠近,它就再飞得远远的,永远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田文百发百中的飞叉也无用武之地了。

一天又一天,田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悠哉悠哉地在水田里拨动着两只细长的脚,弯着长长的脖子,拎着长长的尖嘴。忽地一下把尖嘴插进水里,再一抬头,就将一只银晃晃的小鱼吞进肚子里去了。看得田文心里特别难受,仿佛被尖尖的嘴扎了一下。田文心中狠狠发誓:“一定要报仇!”

时间在稻田里流逝,稻子越长越高,有半人多高了。黑贼依旧每天必来。它在天空里盘旋了一会,忽地落进水田里。落进高高的稻丛里,就看不见了。想再捉它就更难了。田文只能随它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阵凄厉的叫声震颤着整片水田,水面也为之抖动起一层层的波纹。田文立即提起尖叉,循声而往。拨开重重的稻叶,他终于看到不远处躺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仿佛还在挣扎着。

他冲上前去,看到黑贼已经被一条长长的蛇缠住了,附近还落了一片片的羽毛,脚上还在流淌着鲜红的液体,泛红了一片水波,它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和无助。

田文眉头紧锁,手中举起的尖叉不知道应该掷向黑贼还是蛇。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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