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太痛苦了,李咏和金庸,两个人毫无征兆,突然就走了。没有对世界喊一声疼。其实,喊疼有什么关系呢?喊疼了,我们就知道你病了,你们走,我们就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你们不,突然就走了,让整个华人世界都感到疼。
李咏走了,让我们的青春缺少了一大块。“咏乐汇”,把“乐”留给我们;“幸运52”,把“幸运”留给我们;“非常6+1”,“非常6”的我们还在,那个“1”去了哪里?
综艺世界的超级大咖,潇洒不羁,但却零绯闻,把全部的爱给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女儿。举世毁之,认为你挣够了钱,去美帝潇洒去了。但你默默承受,生病是自己的事,17个月孤独与病魔抗争,你的挚爱每天一个早安,对世界问好,也对病魔问好。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你告诉我们,繁华夫妻也如是。
哈文说,永失我爱……其实永失我爱的岂止哈文一人?我们和她一样,都失去了一个好人,失去了一个喜爱的人。那个陪伴我们青春的人走了,青春也就散场了。
金庸走了,让我们的生命缺少了一大块。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每一个字读起来,都心疼。每一个字至少会让我们爱上一个人,也恨上一个人。金庸小说中,我最爱的女人是任盈盈,最爱的男人是令狐冲。
令狐冲完整走进了我的生命。好人与坏人,那又怎么样?魔教与正道,那又怎么样?生死一瞬间,那又怎么样?整个世界都抛弃我,那又怎么样?令狐冲是最能体现庄子的一个人,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他一身铠甲,万丈豪情,刀枪不入,但他必须要有一个软肋,那就是小师妹。没有小师妹,令狐冲仅仅是一个战神,但还不是一个英雄。有了小师妹,令狐冲才成为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有肉的英雄,他的悲剧也成为我们所有人的痛苦。
如果我生命中没有金庸,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金庸参与过我过往生命的营造,包括爱情的启蒙。我生命中的第一次盗窃,就是因为金庸。
那时候,我很小很小。我父亲好像是生产队的保管员。所谓保管员就是保管生产队的财产,也包括钱,相当于现在的会计。
有一天,我看到父亲鬼鬼祟祟,把抽屉呼啦一声拿出来,把一个茶叶筒塞到桌子肚子里去。母亲说,可要藏好了,丢了会出大事的……
我在堂前,看到父亲把抽屉拔出来藏东西的模样。这引发了我的好奇。有一天,趁着父母都不在家。我把抽屉一样抽出来,伸手进去掏茶叶筒,掏啊掏。可惜人太小,手太短了,够不着。我的脸挤在桌子边,都挤得变形了,最后我的中指甲终于碰着了茶叶筒……
我用指甲尖抓呀抓,终于放倒了它。拿出来之后,我的心砰砰直跳,上牙和下牙敲敲打打。我小心打开茶叶筒,里面一大堆有钱!最大的是10元,还有5元,我偷偷拿了5元钱。那个时候5块钱很大了,我的胆子可谓吓破天。
之所以偷钱,就是想买金庸的书。后来,我风驰电掣跑上街,就用这两块钱买了两本《射雕英雄传》上下册,大开本,封面上的字歪歪扭扭。这两本书成为我生命中文学最初的源头。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我想,我读了这么好的书,认识了这么好的人,郭靖、蓉姑娘,我就是马上死了,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来。
后来,我看到父亲和母亲,偷偷把茶叶筒倒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啧啧连声。他们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要声张为好,自认倒霉。父亲好像责怪母亲,母亲突然大怒,骂了父亲。后来,母亲有意无意问过我,有没有在家里找过什么东西。我说,没有,我找什么东西呢。
两本书剩余的钱,我用纸币把铅币包在中间,揉成一团,藏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时候农村堂屋前,都有一张大桌子。大桌子上方有一个高高的条几,我们叫担几。不是木头,都是砖头砌成的。一直砌上去,最上方用竹子排成一排,担在上面,再放砖头,水泥抹平。
担几的下面,竹子会伸出来,有空心的。我把剩余的钱塞到竹心里,外面再用一团纸塞起来。神不知,鬼不觉。但因为塞得太深了,再也拿不出来了,但我没敢声张。
我从此再也没敢动用过这些钱,心理压力太大了,愧疚和道德也时时压迫着我,还有恐惧。但幸好有金庸陪着我,有靖哥哥和蓉儿,有桃花岛,后来我还跟着电视,练会了降龙十八掌……
不过我只打过一回。在大学里,汤山脚下,月光如水水如天,为了获得程老师的芳心,我对她说,我什么也没有,但我会降龙十八掌呢。在她的请求之下,我羞涩地打了一次,差点把她的肠子都笑断了……
我再也不要想这些钱,不肯不敢当然也是不愿。直到后来担几拆掉,几年后,我才恍惚想起来那笔巨款,但我已经长大了。年,直到我父亲不幸去世,我都没敢告诉他,他曾经丢失生产队的5元钱,是他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偷走的。这都是因为金庸。
读了《射雕英雄传》,我知道了郭靖,知道了一个熊孩子不管多笨,也能够成材,这给我很多启迪。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笨自卑过,郭靖成了我的另一个镜像,他在大漠中成长,我也在失败中历练。在很多年之后的一篇教育文章中,我满怀深情的解读了郭靖的成材经历。
郭靖是我喜欢的一个武侠形象,这个熊孩子的成才之路,充满着许多教育学的元素。
大漠生长的郭靖,因为没有父亲,幼儿教育中阳刚之气先天不足,好在郭妈妈的家庭教育还不错,郭靖的德育比较好,这为他后天的学习奠定了基础。
智商不够,就努力用情商弥补,散发在郭靖身上的刻苦、毅力、坚忍不拔就是证明。我越来越认为,德育是人成长的第一生产力。
郭靖的小学老师是江南七怪。这几个老师脾气怪异,因为要和邱处机比赛,这种考试压力,使得他们焦躁不安,七怪明知“既学众家,不如专精一艺”的道理,但因不肯空有一身武功,却眼睁睁的袖手旁观,不传给这傻徒儿。于是完全不顾教育的生成规律,也不根据郭靖自身的特点,锅碗瓢盆一起上,完全是应试教育的拔苗助长。
这天清晨,韩小莹教了他越女剑法中的两招,那招“枝击白猿”要跃身半空连挽两个剑花,然后回剑下击。郭靖多扎了下盘功夫,纵跃不够轻灵,在半空只挽到一个半剑花,便已落下地来,连试了七八次,始终差了半个剑花。
韩小莹心头火起,勉强克制脾气,教他如何足尖使力,如何腰腿用劲,哪知待得他纵跃够高了,却忘了剑挽平花。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这日下午韩宝驹教他金龙鞭法,这软兵器非比别样,巧劲不到,不但伤不到别人,反而损了自己。蓦然间郭靖劲力一个用错,软鞭反过来刷的一声,在自己脑袋上砸起了老大一个疙瘩……练这金龙鞭法时苦头可就大了,只练了数趟,额头、手臂、大腿上已到处都是乌青。
这样一来,郭靖常常是学了十招,连一招也掌握不了,于是,七怪们当着郭靖的面,摇头叹气,责骂怒吼一起上,还用即将到来的比赛刺激郭靖,这些教育手段严重挫伤了郭靖的自信心,郭靖咬紧牙关,埋头苦练,拼命的练,却越来越差。“我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这么让师傅生气?”严重的挫败感使得郭靖的自我评价越来越低。
郭靖的小学教育对应着农业文明,农业文明的教育方式是灌输,着眼点在于知识,采用题海战术的目的,在于强化知识的熟练性,这种教育唯一的指向性是应试。特别是这种考试,还仅仅是为了证明老师的本领。这就注定了这种教育的失败。
郭靖的初中老师是马钰,马道长比江南七怪的教育方法高明多了。他能够因材施教,对笨拙的郭靖坚决不讲解复杂的内功原理,而是把全真教的内功心法,都化解到如何呼吸、如何睡觉、如何走路的日常生活之中。
郭靖对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兴味盎然,而且马道长说,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因而全无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等应试负担,郭靖全身心投入之后,内功竟然突飞猛进。这种成功体验,又加强了郭靖的自我肯定,这就是教育上的正效应。郭靖练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马钰的教育,相当于工业革命时期的教育,这个时期的教育以启发式为主,注重能力的培养。启发式教育有效的解决了高分低能的问题,也拯救了很多像郭靖一样的熊孩子。
郭靖高中阶段的老师是全国著名特级教师洪七公,他是当时教育领域的四大天王。郭靖因为走女友黄蓉的后门,有幸做了洪七公的学生,这是他的造化。
想想看,著名特级教师欧阳峰不收外徒,一门心思搞家教,而且只教侄儿欧阳克,实际上是只教自己私生子。
而黄药师黄特级闲散惯了,对现行教育体制极其不满,早就辞职退隐到桃花岛去了,唯一的女儿黄蓉,他也是完全散养,任其自由发展。
一灯大师因为老婆搞婚外恋,被折磨得憔悴不堪,哪有心思搞教学,后来干脆去做了和尚。
四大天王去其三,能够执教郭靖的也只有洪七公了。洪老先生是平民化教育的典型,缺点是喜欢吃吃喝喝,黄蓉正是利用他的这个弱点,擒住了他。
洪七公深知“巧娘必有拙女”的道理,一开始对郭靖因材施教,当然也考虑到自己的懒惰,他为郭靖单独开课,教学内容是降龙十八掌。降龙十八掌简单易记、易学难精,正好适合下笨功夫的傻小子郭靖。而且对洪七公自己来说,也不需要三天两头的布置作业,搞血汗教育。降龙十八章好像是专为郭靖量身打造。
洪七公教一招:亢龙有悔。郭靖拉开式子,挑了一棵特别细小的松树,学着洪七公的姿势,对准树干,呼的就是一掌。那松树晃了几晃,竟是不断。洪七公骂道:傻小子,你摇松树干什么?捉松鼠么?捡松果么?郭靖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讪讪地笑着。
练了半天,有点领会,欢然道:那要着劲奇快,使对方来不及抵挡。洪七公白眼道:可不是么?那还用说?你满头大汗的练了这么久,原来连这点粗浅的道理还刚想通,可真笨到了姥姥家……
郭靖茫然不解,只是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以备日后慢慢思索。他学武的法门,向来便是“人家练一朝,我就练十天。”当下专心致志的只是练习掌法。练到手掌边缘已红肿得十分厉害,他却毫不松懈的苦练。
好个郭靖,招招重复,步步为营、千锤百炼、稳扎稳打,终于脱胎换骨,练成绝世神功。最后,在华山论剑的高考中,一战成名。
高中阶段的郭靖,因为老师民主教育的宽容,特别是公然容许郭靖早恋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何况冰雪聪明的黄蓉还常常给郭靖吃小灶!
郭靖的天性得到了充分的尊重,终于开窍了,走上了武林盟主的道路。郭靖高中期间的教育,相当于电子时代,这个时候的教育以探究式的自主学习为主,郭靖正是在一次次的自我琢磨中,悟得了降龙十八掌的真谛。
到了大学阶段,郭靖更是杂学旁搜,周伯通大哥教了九阴真经,一灯大师讲解了一阳指,三次华山论剑的观摩练习等。傻小子郭靖终于一飞冲天,成为江湖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并最终成为一代宗师。
每每想起熊孩子郭靖的成功之道,我都激动不已,倘若我们能够因材施教,倘若我们对待每一个愚笨的学生,都能用尽这一番苦心,倘若我们的学生都能像郭靖一样,永不言弃,那么,还有什么教育不能成功呢?
李咏和金庸走了,我们感慨,觉得人生苦短,世事无常。很多人说偶像走了,武侠落幕了。但我觉得偶像没有黄昏,李咏和金大侠走了,但他们留下的美好,永远不会消逝!是的,永远不会消逝!
王开东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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